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忘【结局】【巍澜】【虐】

如若山河永碎,能换得沈巍,赵云澜想,他也是愿意的吧。

长长的一梦,梦里,有万年前悠然而翠的昆仑山,有云遮雾罩的仙岛蓬莱,有初见的一汪清泉绕在那星光熠熠的少年周身,眉目如画,一眼万年。

他带着他游那四方天地,带他看遍这世间最美的景,赏晨曦,暮黄昏,伸手摘星辰,在深沉不见底的黑夜里轻轻吻上他的唇角,耳鬓厮磨。

他说,这世界巍巍高山,绵亘不绝……但我惟愿你往后万年,都心安喜乐,自在天地间。

黑暗里,少年披散着长发,抬头看向他的眼睛里,盛着这世间星辰大海,灼灼不可一世,他否了赵云澜的话,他说,往后万年,天地万物,我都不想要,只要你陪着我。

赵云澜不知自己是清醒还是仍流离梦中,他只觉得心口疼痛,随着少年这柔柔的一句话,疼的眼眶发酸。

往后万年,山河流转,这天地间除了一把孤零零的斩魂刀,没有昆仑,没有赵云澜,有的只是无尽的等待与克制,看着轮回骤变,爱的人一世一世投胎重生,与他人寻欢作乐,相守一生,你什么都做不了……

我不要你这样,沈巍……我不要你这样……沈巍……小巍……

“赵云澜……赵云澜?老赵?”

昏睡了两天的赵云澜终于在月上三竿这刻,从他与沈巍的大梦中惶惶醒来。

原来梦里,我和你之间也只有这样疼痛的结局。

赵云澜从来没觉得自己的眼泪这样多,可就是这悠悠转醒的一刻,泪已经蓄了他满眼。

房间里只开了昏昏的一盏床头灯,他已经昏了两天两夜,床边围了一圈人,人人都看着他,人人也都沉默着。昏睡时的赵云澜,那一声又一声的沈巍,踏碎了所有人的心,想叫醒他,又不忍破了他好不容易重圆的梦境。

古人言,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。

赵云澜与沈巍,就是一场荒唐的大梦吧,一场历经万年,也无法圆满的梦,情至深,方为死,死难圆,唯有梦。

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,赵云澜久久沉溺于梦中无法真正清醒,他细细回忆起那场梦里,他与沈巍的每一次眼神相对,少年眼里满满的期待与不舍,在每一次回眸时,化为痴缠的爱意,紧紧缠着赵云澜的心,几乎让他窒息。

不知过了多久,赵云澜终于将遮着眼睛的胳膊放下来,暗暗的灯光刺了他的眼,模模糊糊脑子转了几个弯才看清床边的人。大庆,祝红,林静,楚恕之,郭长城,汪徵,桑赞,老李,和爸妈。

都来啦……若加上他,这一家人就全了。

赵云澜撑着想坐起来,大庆赶忙上前扶他。心口处的伤口微微还有点痛感,但几乎没什么大问题了,他看着众人,众人看着他,谁都没开口说第一句话。

脑子完全清醒,他看了看熟悉的房间,又细细扫过每个人的脸,低头笑了。

他没死,没被那极寒之地冻死,没从那万丈虚空跌落而死,没有血枯而死,他如今还好好的坐在这里,能如此做的,就只有沈巍。

“他还活着对吗?”

站在床下的众人,眼含悲悯,心疼与惋惜全都投在床上的人身上,无人作答。

“云澜……”赵母最先开口,却开口就是哽咽。活了大半辈子,为情所困如此至深,她甚至不敢用力说话,怕一用力,靠在床上那人就欣然而碎。

“是他救我回来的吗?”

赵云澜依旧低着头,就着刚刚的语气,淡淡的问。他眼眶深凹,本就深邃的五官,经过长久的精神折磨,显得越发尖俏。

“云澜,你刚刚醒,要不……先吃点东西再说吧。”这次,开口的是大庆。

床上的人不再说话,除了上下起伏的胸膛,整个人宛如一座雕像。

祝红也有些急了:“云澜,还是先吃点东西吧,吃完我们再说,行不行……”

“是啊,老大,吃点东西吧……”

老李将饭菜端过来,大庆坐在床边,将一碗热汤递到他嘴边,食物的香气绕过赵云澜的神经,他抬眼看了看,机械的接过去,张嘴送了下去,未来得及入喉的汤汁顺着赵云澜的下颚落下,他捏着手中的碗看向大庆:“可以告诉我了吗?”

那眼里,早已没有了昔日的光彩卓然,只剩下无尽的绝望与疼痛,大庆几乎无法与他对视,轻轻往后挪了挪,垂下眼睑,然后一挥手,一行淡淡金色的字慢慢浮现在赵云澜眼前。

极寒之地,莫去,魂火已燃,无力回天,勿念,但忘。

沈巍的字迹,就如那惊鸿一瞥,清清秀秀,带着丝丝痴缠眷恋的笔锋。

但忘……但愿我忘,沈巍,是不是我真的把你忘了,你这镇魂灯才燃的值得?这万年因果爱恨,才能彻底了结?可你既然早知这天,生前又为何要将那满腔爱意通通铺展在我眼前,又为何在那最后一刻抹去我的记忆,又为何救我于万丈虚空?

沈巍……沈巍……沈巍……

赵云澜觉得自己心口剧烈燃烧了起来,一团金色的火焰冲进他的大脑,冲的意识溃散,理智全无……

“遭了,老赵入魔了,按住他……”大庆的声音如平地惊雷,楚恕之第一个上前,稳稳按住了开始狰狞的赵云澜,祝红被这忽然而来的变故吓的连连后退。

为爱疯魔,原来真的存在。

赵云澜体内留着沈巍的血,那是来自千丈黄泉下的至深戾气,爱恨一念间,当所有痴缠爱恨终不得果,那些深埋在心底的暗流便会汹涌而起,化为最堪不破的心魔。

大庆因那血符,剥离了半颗内丹,元气大伤,虽然休息了俩天,但也只能勉勉强强暂时镇住赵云澜,心魔一旦结成,若不得解,便只有一死。

旁侧的林静早已念起了经文,节奏匀缓的经文散着淡淡金色的光一点一点落入赵云澜的身体。

事至此,能解心魔之人,唯有沈巍了。

大庆站起来,向着床上已经平静下来的人看了一眼,这一眼包含了太多,无奈,不舍,不甘,释然……

大庆端起床头的杯子,作势去倒水,悄悄退出了房间。他只剩半颗内丹了,还能再凝一张血符,心头血他有,虽非月圆之夜,大致方位应该能看的出来,没有时间了,赵云澜一旦结成心魔,必死无疑。

他缓缓化成猫型,半颗金灿灿由口中出,他盯着那半颗残缺的内丹,忽然就想起了他刚出生时,昆仑神木下,那一袭青袍的人蹲在他身旁,眼神明亮的看着他:“就这么点啊,以后你就跟着我吧。”

万年桑田沧海,转瞬即逝,他这只老猫,活的也够久了。一丝微不可闻的笑意爬上他的嘴角,他伸手,闭眼,就要将那内丹慢慢凝成一张符纸。

然而下一刻,他的内丹被强势的打入体内,震得他五脏六腑都颤了颤。他迅速睁开眼,一个久违的故人出现在眼前,神农药钵。

那老人似乎有些潦倒,头上还带着几根发黄的杂草,他看着大庆,伸出手心,一株炽热燃烧着的灯芯漂浮在手掌之上,这是……镇魂灯芯?

“镇魂灯芯?”大庆目光灼灼的盯着漂浮燃烧着的灯芯,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,这镇魂灯芯遗失了几千年,如今怎么忽然现世了?

“这真的是镇魂灯芯吗?不是……不是早就遗失了吗?”

那老人似乎也有些累了,一屁股挨着大庆坐下,将那灯芯收起来:“这是新造的灯芯,遗失了几千年的东西,哪里那么好找,这也是我……”

身旁的大庆一跃而起,拉起药钵老头就往房间里去:“先别说这些了,救人要紧。”

“行行行,别拽,别拽……”

屋内的赵云澜已经安然睡去,除了周身虚浮的黑色戾气缠绕,他和之前没什么两样。

神农药钵站在床边,有些不敢相信的问大庆:“令主……令主入魔了?”

“是,所以当务之急,就是赶快将斩魂使从那灯内剥离出来,前日斩魂使还有一丝魂魄仍在,能凝形聚影,老赵的心魔,就全拜托在这了。”大庆长话短说,解释了一遍。

神农药钵将灯芯拿出来,转身走至窗口,一股炙热的风气由平地起,刹那间天之四方星云流转,淡淡红光氤氲,片刻后,镇魂灯由西南出,缓缓伸至正空,真正的灯芯现世,灯内原本微弱的光苗像是忽然感应到什么一样剧烈的燃烧起来,漂泊的灯芯擦过黑暗的夜空,转瞬没入那熊熊燃烧着的镇魂灯内。

所有人屏着一口气紧紧盯着那愈烧愈亮的灯火,时间缓慢流转中,一个淡淡的黑色光影逐渐凝成,然后越来越清晰,神农药钵的手中忽然升起一团青蓝色的火焰,火焰在夹带着风霜雪雨的掌力中迅速窜向那凝聚的黑影。

刹那间,镇魂灯爆发出炫目的光,一道风驰电掣的影子,在众人还未看清之前,就稳稳落在了房间里。

“沈教授?”一直念着经的林静听到动静下意识的停住,所有驻足在窗前的人刹那回头,回来了,终于回来了。

由灯内剥离出来的沈巍周身还带着淡淡焰火的光,炙热迷离的金色。视线黏在床上躺着的人身上,赵云澜,我就片刻不在,你就成了这样……

一股金色的气息由沈巍掌中出,将赵云澜周身缠绕着的黑气慢慢吞噬,床上脸色煞白的人慢慢红润了起来,这半年多紧锁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。

一念神佛一念魔,沈巍由魔生,由大义入镇魂灯,为天地苍生终成神,赵云澜由神生,为苍生投万世轮回,献天地之爱,却终被逼至疯魔。

情爱里,我们不过都是小人物。

幸好,这天地虽无情,却未曾绝义。

“沈巍……”

“我在……”

“你回来了?”

“嗯,我回来了。”

【完】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18.7.13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月明轻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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